我從小就是個很愛窮緊張的人,老是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,直到現在都是。而且比起工作時,日常生活發生的情況可能更頻繁,一點小問題就會腦內宇宙大爆炸,心跳加速手腳冒汗。(我很想舉例,但實在太頻繁發生了,比如要開始使用新的家電設備,或是買東西掏不出零錢之類的,如果你讀得很問號我可以理解。)另一個毛病是對於健康的過度憂慮。也是從小,我就常常莫名懷疑自己會死掉。這有點荒唐,不過即使明知如此,隨著家父生病過世以及自身年齡增長,我必須花更大的力氣讓理智說服自己別再嚇自己。
我猜這些緊張,很大一部分來自於當這件事跟「別人」有關係的時候──包括健康問題在內,健康確實是自己的,但不健康卻會影響別人。同時,成為自由工作者之後,為了避免缺乏紀律,原本偏向計畫性的做事方式也更明顯。比如近期手邊的工作其實一直很少,但仍然會想出各種事情來忙、訂下各種進度,並且因未能達成感到焦慮(Nobody cares!!)。假如某天實在無心工作,那也會在掙扎之後對自己宣告:「好,今天不放進度。」但即使如此,也總是會看部什麼片、寫點什麼東西、做點什麼小配件,彷彿不做點什麼就太浪費了,而「浪費」對我來說是個壞詞彙(花錢的時候又另當別論了)。
我沒天真到以為可以擺脫這種毛病,不過這兩天我沒來由地體認到似乎得做些改變。我開始想那些不太緊張的情境:事情出了包但問題不在自己身上,或是同一件事有別人比我更緊張。嗯,我個性實在不太好。不過既然我無意於走向身心靈路線(頂多做些深呼吸),藉由自我分析調整心態或許是個辦法。至於你為什麼會在一份電子報裡讀到這些可說是TMI的內容,只是因為我這麼做已經很久了──當我終於從困難中梳理出方向時,就會把它寫成類似日記的東西,然後像暴露狂一樣公開給所有人看。或許算是某種「療癒寫作」吧。
這不是個大使館 This is not an Embassy
週五去看了這齣節目在台灣的首演,之前在瑞士演出的消息傳來時就對它非常有興趣。三位演出者都不是專業演員,而是德國里米尼紀錄劇團導演史蒂芬.凱吉(Stefan Kaegi)2022年於兩廳院駐館期間訪談後徵選的。他們三個人在台上輪流講述自己的故事,並將人生經歷揉合在複雜的台灣歷史之中。吳建國是資深退休外交官,曾調派多個國家,他衷心捍衛中華民國的尊嚴,尊敬兩蔣統治,期待能與中國以平等的姿態統一;郭家祐創辦數位外交協會,最著名的行動是單槍匹馬為政治處境相似的科索沃倡議獨立網域(.ks),他認為台灣有自己的歷史與未來,應該走自己的路;王思雅是年輕的音樂人,出身全球最大珍奶原料供應商家族,旅居國外多年,回台後嘗試建立認同,但對於政治不予置評。儘管三人立場迥異,但他們決定在洛桑劇院成立臺灣大使館。每一場演出期間,大使館的招牌掛在台邊、中華民國與瑞士國旗並陳在台上,演出結束時便隨之消失。但儘管如此,那面我並不太喜歡的旗子要能公開出現在瑞士便已經非常難得了(瑞士恪遵「一個中國」原則)。
這齣劇碼搬回台灣,應該除了幾句補充說明之外,都是照著原來的劇本進行的。但我相信台灣觀眾的反應跟瑞士非常不同,至少我想吳建國高唱〈中華民國頌〉的時候,台下應該沒像我們又笑又歡呼得這麼誇張。別人如何我不知道,但我並不是笑吳建國,雖然我可說與他的認同完全相反;但也因為完全相反,他在歌詞裡誠心誠意相信的一切,對我來說反倒非常荒謬而真實地呈現了台灣/中華民國的困境。以表演本身而言,三人畢竟不是專業演員,台詞難免結巴(或許回到故鄉演出讓他們更加緊張),但他們的工作都曾以某種形式面對群眾,說的又是自己的故事,表達上是順暢的。在我看來,光是願意參與這齣節目的演出就非常難得,尤其是年紀較長的吳建國先生,以成果而言,他可說是三人之中最投入的。另外是不知為何,我覺得這個節目放在劇院裡距離稍微遠了點,可能以大使館的開幕儀式而言,這個場地太大了些?
從演出、謝幕到演後座談,觀眾的反應都極為熱烈,我雖然沒有留下來,但臨走前聽見第一位觀眾準備提問,伴隨著深呼吸後說的第一句話是:「不好意思,我太激動了……」,我雖然沒有太多情緒起伏,不過台灣長年以來面對的外交歧視,總算有人如此具體而微地吐露出來。據說這個節目接下來會到韓國和其他地方巡演,很期待各地觀眾的回響。
Boom•磅
美國詩人艾蜜莉.狄金生曾寫道:「靈魂會尋找它的社群」。擺盪在和平與災難之間的世界,當每個問題都在叫喊的時候,你聽到的是哪一個?人文知識不只是回應和平與災難,而是建立真正獨立個體的生命狀態,使我們得以整裝待備,進行人生未知的旅程。
……我們各從自己的專業出發,擬出當代值得探索的現象、觀念與結構,因此這裡不只關於一本書,而是提供出版的星系圖。當它們一起發亮的時候,未來我們將不至於認為此刻過於黑暗。
近日出版界又多了有趣的事。幾間長期經營人文社科類書籍的出版社聯合成立「Boom.磅!講座」知識平臺,未來將藉由系列講座的方式,邀請讀者深入探索閱讀議題。老實說,儘管辦過非常多活動,但我個人並不太熱衷參與講座(這是我的問題,我不愛參與任何形式的討論),只是看到這幾間都是我很欣賞的出版社(而且是跨集團!)聚在一起努力,不幫推一下怎麼行呢。擅自取用臉書圖片,點選可連結至粉專,第一個系列已經開始報名了:
堅韌之島
4月3日的花蓮大地震好像已經過了很久,但救災尚未完成,災後重建更是條長路。不幸中的大幸是這次地震發生在連假之前的早晨,否則可能有更多人受災。我當時剛睡醒還在賴床,開始震動的同時好像聽到碰撞聲響,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地震。我讀書的時候沒做過任何防災演練1,是近年有意識地接收新的資訊,才知道地震第一時間不是逃跑也不是開門,而是就地尋找掩護,這也是我第一次正確執行人在床上時遇到地震該如何應對:膝蓋收起趴在床上,用枕頭蓋住頭頸。
不過,這個姿勢好像特別能感受到震動。上下跳動的P波維持了好一段時間,不是好兆頭。接著開始左右搖晃,聽見屋外有東西掉落的聲音,幅度越搖越大,台北震度很少超過4級,這下真的感覺到恐怖了,35歲以上(?)的人大概都想到了九二一。打開手機,一邊到社群發文一邊好奇為何沒收到警報(預測不在4級以上),然後發現國家災害防救科技中心的line跳出一堆訊息。2(這種時候我反而不太緊張了?)
4月4日,福衛五號在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內緊急調整排程指令,拍下東海岸圖像提供前(左)後(右)比對,我正好在新聞中看見計畫主持人張莉雪的解說:圖片中紅色的是陸地、綠色是水,霧霧的灰白色則是揚塵。黃線框出的部分可看出受到地震影響導致河川上游崩塌、土石滑落。3
儘管失去了十數條生命,道路、建築多有災損,但以如此規模的地震而言,台灣的災害規模相對不大,這也是九二一和許多大地震賦予的教訓。外媒的報導帶著「國外的月亮比較圓」的濾鏡,但台灣確實在這次地震中展現出「堅韌之島」(Island of Resilience)的能耐。台電這幾年花費三千億投入電網布建,讓地震當天即使瞬間減少320萬瓩的電力,仍能藉由儲能系統瞬間放電維持大幅度的正常運轉。斷網問題也由中華電信、數位發展部提供行動網路車與中低軌衛星設備紓解聯絡與救災需求。4當無人機拍到受困的晶英飯店員工時,我突然有種睽違已久的「科技進步真是一件好事」的感嘆。
寫這些大概很無聊吧,但我其實是氣不過。台灣正是因為在國際上缺乏正式外交關係,很多時候才只能靠自己。但為了自己所做的投資,卻經常受到汙衊、踐踏,好比疫情期間,我們明明開發出高品質疫苗,卻被謔稱為「食鹽水」。福衛五號是國家太空計畫的一部分,電網是「前瞻計畫」的成果,中低軌衛星是備戰的一環,我們的生活都是由政治構成的,關心生活就必須關心政治,我不認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就能避開這一切,because you are who you vote──而我們的國會正展現出台灣人有多荒謬。
關於勘誤
我本來滿少在發出電子報之後自己點開來看,不過最近兩期看了都發現有錯字(汗),如果看到錯字我都會更正,但只會顯示在網頁上(為此重發一次有點過分吧),特此致歉。
印象中只有空襲演練,關燈關門、把椅子像掃除時那樣搬上桌子,然後坐在自己位置的地上保持安靜。在書店工作時做過消防演練。
國家災害防救科技中心 LINE 官方帳號說明(非常推薦加入):https://datahub.ncdr.nat.gov.tw/incorporation
圖片來源:TASA,轉自中央通訊社報導:曾智怡,〈花蓮地震福衛五號緊急出動取像東海岸 比對災前災後影像〉,2024.4.4。
曾智怡,〈台電4年電網投資3000億 地震當下維持供電韌性關鍵〉,2024.4.4;江明晏,〈花蓮強震 中華電信啟動低軌衛星救災通訊網路〉,2024.4.7,皆為中央通訊社。
TMI 不只療癒作者,也療癒了讀者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