圈套 #036 永遠ê青春
三不五時會與居住在其他縣市的朋友相約,但我一直都滿想和朋友一起在台北玩耍的,帶大家到不同的地方走走。可能因為很多人都在台北工作或求學過很長一段時間,似乎對「天龍國」抱持好感的人並不多,就算到台北也不會特別去哪裡玩,每次邀朋友來台北都只能收到「再約」這種興致缺缺的回覆。雖然理解這種心情,不過一直默默希望能夠分享自己的私房路線,我想我可能有個導遊魂吧。比方說我一直很想辦個台北車站地下街導覽團,或是來個公車之旅(抱歉無法預約座位喔)。
不死之身:西門町
在獅子林看了三個星期的電影,說實話還挺累的。近期金馬影展都移到信義區舉行,經典影展可能因為只需要一個影廳才在這裡放映,畢竟離他們辦公室很近。獅子林四樓的新光影城有很明顯的隔音問題(至少一廳是如此),可以聽到樓下街頭藝人的歌聲和垃圾車的音樂,最近似乎附近有人在裝修,電鑽聲也沒缺席。除此之外,逃生燈過亮、椅子難坐、廁所破舊(還是比信義威秀好)……從樓下繚繞而上的二手菸和愈來愈不濟事的手扶梯就別提了。但或許是習慣、情懷,也可能是覓食及交通便利性,每年都有很多人在金馬的社群留言想要回西門看影展。
提起西門町,很多人會說「好久沒去了」,我倒還不至於如此。不過來這裡有時只是為了去特定的地點,漫無目的的遊逛確實已很少了。這次回來看電影,有幾天趁著場次之間的空檔四處走走,又再次感受到這個地方的神奇之處。
我愛講西門町與個人生命史的程度就像只耽溺於回憶的人,總之自我有記憶以來這裡便是龍蛇雜處之處,中學以前是會被家人交代「不可單獨在此出入」的地方。這許多年看著它一次又一次因為商圈轉移而沒落,卻總能再次找到新的生機。前幾年台灣觀光大興時,走在西門聽到外語的機會可能比聽到台灣華語更多,上世紀櫛次鱗比的電影院一間間變成旅館,街邊鋪子賣起我們從未吃過的伴手禮,雞排店透早便大排長龍,路邊停滿可以去阿里山或花東的包車。等大家都打烊之後,漢中街上還有許多攤子營業到深夜,宛如迷你夜市。我曾為這燈火通亮而暗自不滿,只因破壞了午夜時分那股帶著倦意的魔幻氣息。
這種雜亂的生機在疫情之後特別唏噓。行人寥寥,伴手禮變成夾娃娃機,許多拉下鐵門的店舖布滿塗鴉,開著的店也沒人逛。不過西門町終歸是不死之身,或許因為正值暑假,街上熱鬧不已,假日更幾乎寸步難行,而且充滿著年輕人。我一開始其實有點訝異,但又覺得這種訝異很多此一舉。這麼說是因為有一點難想像,網路原生世代還會「逛街」嗎?而且西門町這麼「老」。
我之所以喜愛這裡,因為這裡可能是台北最具包容性的地方,有錢人、流浪漢、年輕人、老人、穿很多、穿很少……無論什麼樣的人,在這裡都可以完全自在,一律平等,任何舉動都不會有人多看你一眼。即使細看會發現這裡離完全復甦還有一段距離(西門新宿已經撤到只剩下約20家店舖,幾個重要的街角也都無人經營),但永遠青春ê西門町,必定會找到自己的出路。
延伸閱讀|我在台北走傱(tsáu-tsông)的幼年時光一二:遊戲場裡的賽車手
流麻溝十五號
對於「創作」以集資計畫進行,我通常不置可否,因為希望自己能夠更客觀地以內容評斷作品的價值,而非「議題先行」,雖然對還在尋求自我認同的台灣而言,有時這種做法是必要的。
思考了很多天終於決定參與,主要原因還是談論白恐的電影實在太少,雖然近年有《返校》,但敘事方式偏向入門受眾,而在《返校》之前,關於白恐的作品竟要推到2000年前後了。《流麻溝十五號》又是以女性為主體的故事,題材格外珍貴,再加上選角讓人相當期待(我超喜歡徐麗雯),因此雖然尚不知成品如何,還是加入集資,雖然只是一點點金額。目前進度75%(目標為一千萬),專案頁面請點此。
魯西迪遇刺
我進書店工作才「認識」的作家之一就是魯西迪(Salman Rushdie),OJT 時主管拿起一年多前出版的《魔鬼詩篇》告訴我,這個人因為這本書被伊朗政府(何梅尼)「追殺」多年,甚至連各國翻譯此書的譯者,也收到死亡威脅或真的遇害身亡,超現實到讓我不知做何反應。此書台譯本已絕版許久,我其實也沒有讀,但這件事一直都像個傳說般存在:魯西迪一定可以永遠躲過此劫的。沒想到這道追殺令竟然在三十多年後以某種預期之外的形式「執行」了。不幸中的大幸是,作家目前看來沒有生命危險。只是這個時代局勢比當年複雜得多:為他不平的J.K.羅琳受到網路威脅,而當世人把目光聚焦在俄烏戰爭與印太安全時,西亞數十年來的紛亂似乎已難獲得同樣注目。1
延伸閱讀|《黑潮:從關鍵的一九七九年,剖析中東文化、宗教、集體記憶的四十年難解對立》,金姆.葛塔(Kim Ghattas)著,苑默文譯,時報,2022.05.17。
二三事
前幾天弟弟確診,因而我正在自主健康管理期間。家裡能挪出獨立空間讓他生活起居,不過從他「在公司快篩陽性要怎麼回家」開始,頭兩天還是有點手忙腳亂。算起來有幾點幸運:前陣子大爆發的時候相關醫藥用品已經全部備齊;我的影展剛好結束;一家三口平日作息錯開;推測他從接觸到發病都在週間,如果拖過週末,就可能因為一起用餐全部中鏢。我和媽媽自然而然分工,例如我負責早餐,媽媽負責午餐和晚餐,比平常煮得還認真,就怕不夠營養。平時很少用的家人群組這幾天成了溝通最佳管道,每天line來line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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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 #006 期電子報裡分享過自己做的書店模型,到 #012 期時它已經發黴了,當時我寫著:「書店總是有點毛病,既然很難打掉重練,想辦法應付過去就是了。」那次清潔之後撐了滿長一段時間,但後來又復發(我懷疑是天地壁的木板沒有處理好),看了實在心煩,因而突然就決定把它丟了。與其硬撐著活受罪,不如該撤就撤,找到更好的再重新來過便是。
全世界的人都一樣,出事了才想讀書:〈魯西迪作品關注度大增 大家都想看「魔鬼詩篇」〉,中央社綜合外電,2022.8.14。